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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讀一文,題曰《八八菜》,作者乃一酸先生。據(jù)《八八菜》言,“八八菜”乃過去農(nóng)村春節(jié)末,將沒有食盡的冷盤菜混在一起重新下鍋而成的一道菜。這是那時人們生活水平不高,百姓節(jié)儉持家的產(chǎn)物,不是正統(tǒng)的、必有的“過年菜”。淳安山里的許多地方,其實另有一種庶幾與“八八菜”同名的菜,曰“八寶菜”,是當(dāng)?shù)厝藗兇汗?jié)必備的、正統(tǒng)的過年菜。
中國人向來對“八”感興趣,八字沒一撇、八仙過海、正兒八經(jīng)、八拜之交、八抬大轎等等,都與“八”有關(guān),把八種菜蔬混在一起炒制,且取名“八寶菜”,很是合乎情理。以“八寶菜”名之的菜,在祖國江南各地種類繁多,各地有各地的做法,同一地方的做法與配料也很是自由寬松,有葷菜、素菜,也有醬菜類,“八寶菜”乃中華飲食文化百花園中一朵肆意開放的小花。淳安山里人家的八寶菜,是一款素菜,與眾不同的是,這款菜在淳安山里,每年只炒制一次,也就是在年節(jié)上,平常時日,絕沒有人家會想到要炒一碗八寶菜吃吃。記得小時候,家里每年的八寶菜都是在除夕日炒的。在農(nóng)村,臘月也叫忙月,而除夕日,又是忙月中的忙日,這一天,家家戶戶都有許多事情要做,大掃除、寫春聯(lián)、貼年畫,而重中之重是制造食物,撳凍米糖、炒番薯片、做年夜飯,即使再忙,有炒八寶菜傳統(tǒng)的家庭,也不會讓炒八寶菜這一項目缺席。
家鄉(xiāng)的八寶菜,保留配料有胡蘿卜、白蘿卜、豆腐、腌冬菜、荸薺,還有比較靈活的各種配料,羊角筍、芹菜、大蒜苗、洋芋,都可以是八寶菜的組成成分。我小的時候,家里每年的八寶菜都要炒好大一盆,按碗來算,至少有十多碗二十多碗,要從過年吃到元宵,從元宵吃到正月底,期間當(dāng)然要回鍋熱好幾次。
從年夜飯開始很長的日子里,幾乎餐餐都要占據(jù)餐桌一席之地的八寶菜,其實并不受孩子們的待見。以前,一年到頭餐桌上見葷的日子并不多,唯有過年時,餐桌上是少不了葷菜的,早已吃膩了青菜蘿卜腌菜的孩子們,誰會去青睞素油蔬菜組成的八寶菜。炒八寶菜吃八寶菜的傳統(tǒng)能一直保留下來,除了過年時能多一道現(xiàn)成的冷盤菜蔬裝點餐桌外,更多的是“八寶菜”幸福美滿的寓意與隱藏在其間帶有宗教式的“素食”儀式。
在淳安山里,有吃八寶菜傳統(tǒng)的地方,還有一款與八寶菜起駕并行的餐食:長壽面。長壽面與八寶菜一樣,也是過年必不可少的,有著一個利市的名字,也有著隱隱的宗教式的素食象征。
大年初一的第一餐,北方人有吃餃子的習(xí)慣,南方人有吃湯圓的傳統(tǒng),而淳安山里的許多地方,大年初一第一餐吃的是面條——長壽面。大年初一的長壽面是素面,配料簡簡單單,面條、青菜葉、素油,面條是“長長利市”的象征,青菜葉則是親情、春天、清潔的寓意。
平常日子,農(nóng)村人一日三餐做飯的都是家庭主婦,而正月初一早上這一餐,做長壽面的一定是家庭男主人。大年夜是要守夜的,即使守得再晚,早已挑好的正月初一早上吉時,男主人也會早早起來,凈手之后,放過鞭炮爆竹,祭拜過先人靈位,就開始做長壽面了。做長壽面是一年當(dāng)中第一次燒灶,有一個規(guī)矩:不能用吹火筒。大年初一不用吹火筒的規(guī)矩,大概也是為討個吉利,用吹火筒吹火,勢必要呼呼出氣,利利市市的大年初一清早,誰家愿意有氣呼呼的事情發(fā)生!不過還有一個說法,不能用吹火筒的規(guī)矩,最初乃是一些家庭主婦想出的噱頭,不用吹火筒,灶火自然難燒,為的是讓家庭男主人也享受一下家庭主婦一年到頭一日三餐做飯菜的不易。記得小時候,每年年夜飯做好以后,母親都會神秘兮兮地叫大妹小妹把吹火筒藏起來,萬萬不能讓父親找到。不過母親并不能難倒父親,為了正月初一的長壽面,父親早已準(zhǔn)備好了烘得很干的柴火竹片,正月初一早上,父親總能把家里的灶孔燒得旺旺的。
長壽面燒好了,家庭男主人招呼家人吃長壽面也如一場儀式:“長長利市熟了,大家快起來吃長長利市,吃了長長利市,長長利市?!闭鲁跻皇羌彝ブ鲖D一年當(dāng)中唯一一個心安理得的懶覺,此時也要起來了,而孩子們,有的也還在睡懶覺,有的早已跑到外面撿鞭炮,此時都跑進屋來,享受新年第一餐“長長利市”。
過年時的八寶菜與長壽面,滿滿地承載著家鄉(xiāng)山里人對吉祥美好生活的向往與期待,它隱藏著的、帶著宗教式的素食儀式,更是山里人敬畏生命、尊重自然的虔誠表示。直到現(xiàn)在,家里還沒有改掉吃長壽面與八寶菜的習(xí)慣,因職業(yè)原因,我好多年沒回家過春節(jié)了,但每年春節(jié)過后回家時,父親端上餐桌的菜肴中,依然少不了那碗歷史悠久的八寶菜。 (李應(yīng)富)
千島湖新聞網(wǎng) 編輯:徐麗 徐滿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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