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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匯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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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山鄉(xiāng)長大的孩子，和竹子是有不解的情緣的。一條九龍溪流過村莊，孕育過多少的土地和人！人一茬茬生長，竹子也一茬茬生長。

　　家中多竹。幾塊地里，有毛竹、菜竹和雷竹。雷竹，又名雷公竹，據(jù)說春天的第一聲雷響，筍芽就探出腦袋了。自家的雷竹特別早，總是在春節(jié)前就能挖到一小袋，拿來過年。其他人家的竹子可要晚許多了！等到他們開始吃筍了，自己卻早已經(jīng)吃膩了。

　　而自家的第一批筍長成了，除了用來吃的，就是待它長成了竹竿，用作釣魚的工具。釣魚的竹子可有講究了，須得細心挑選。太瘦弱的不要，太粗壯的不要，太長或太短的不要，彎彎曲曲的不要，被蛀過的不要，須是幾十根竹子中選出那一根——最標(biāo)致的竹郎君，小溪里釣魚釣蝦全靠它了！地里挖了活蚯蚓（這天然的餌料），帶上一個皮桶和透明的絲線，就出發(fā)了。小溪上多橋，都是鄉(xiāng)賢造的，站在橋上，一甩魚鉤，“撲通”一聲，然后靜待幾分鐘，成了！石斑魚乖乖上鉤了。

　　除了做魚竿，小時候竹子也經(jīng)常用來玩耍。哪個少年沒有武俠夢呢？八九歲的時候最迷少林寺，看了電視里播放的《少林寺傳奇》，幻想著自己也能學(xué)到武功，成為下一個“棍僧”。于是在院子里伐了一根竹子，削去枝葉，做成光滑的棍子模樣，在院子里耍弄。有時候還發(fā)明了許多的招式，橫掃千軍，后發(fā)制人，想象自己是劇中行走江湖的大俠。當(dāng)然，這也免不了磕磕碰碰，將隔壁王大娘家晾曬的白菜打下來幾次后，被母親追著滿村子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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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江南，隨處可見的是竹制品：竹席、竹筷、竹椅、竹籮筐……小時候還有編竹筐的匠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多見了。那時候，暑氣炎熱，每家每戶都需要涼席的，于是編涼席的師傅就成了搶手貨。母親站在家門口，喊上一聲“編涼席的”，那竹師傅經(jīng)過了就到家里來。在詢問了數(shù)量和款式后，涼席就要排上日程。

　　編涼席可是絕活！

　　首先要選竹，以四年以上的毛竹為佳；然后是鋸竹，要鋸成同樣大小的長度，用來制成竹片；接著要開片、拉絲、煮絲、碳化，直到最后的制成成品，需要六七道工序。這么多工序下來，編織一道涼席要從頭一年冬天算起（選好編織的竹子），然后花費幾天時間完成后面的工序。編涼席是不容易的，所以價格也很高，主要是人工的成本。而現(xiàn)在的涼席大多是工廠里制造的，機械化，雖然更加美觀，但總感覺沒有小時候的涼爽舒適。

　　除了竹席，在左口一帶，歷來還有舞龍的習(xí)俗。用竹子扎成的竹龍，每年元宵、九月十九拿出來曬一曬，各家門口都要放鞭炮迎接（只要能在虛空中炸出響聲就成）。

　　破竹、烤色、起底、編織、鎖口

　　岱山多竹，一根根竹子

　　順著伐刀滑入農(nóng)人手中

　　高大挺拔的竹子，肢解后擁有了

　　更為龐大的身軀：

　　數(shù)分六節(jié)，繡上云端奔騰的圖案

　　十幾個行者撐著竹竿

　　在村頭穿越，動舞

　　這是為家鄉(xiāng)的竹龍寫的一首詩，講的是九月十九廟會舞龍的故事。彼時在外漂泊的游子都要回來，聚于岱山腳下，一起說說笑笑，看戲或者跟著舞龍經(jīng)過每一家的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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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室先生畫竹贊》云“竹亦得風(fēng)，夭然而笑 ”，是名“竹笑”。

　　竹笑指的是竹子隨風(fēng)搖曳的姿態(tài)，極美。

　　早晨起來眺望竹林，一片白蒙蒙的霧氣遮住了一切。竹子隱乎其間——翠綠的葉、乳白的霧傾瀉在一起，好似一幅虛實相間的圖畫。霧是動的，變幻形狀，忽然為馬，俶爾又變成了一條潔白的腰帶，盤在半山腰。空濛縹緲的霧，一陣輕風(fēng)吹過，竹子搖曳著身姿，仿佛在山間動舞……

　　霧中有水聲，如佩環(huán)，似玉琮，曲曲深情，極為清冽；待清晨過去，竹子倒映在水中，仿佛一個個的好精靈，張開尖尖的葉子，細密地遮住了天……竹子里有一股清氣。在林間穿行，踩在竹葉上，窸窸窣窣的，仿佛隨著生命的足音而律動；頭頂陽光透過裂隙，陰影和明亮交織，斑駁而繚亂，讓人感受到來自大自然的美意。

　　——竹笑，清且幽深，婉且動人。

　　鄉(xiāng)下一地，如能詩意而居，前有小溪，后有竹林，吟嘯縱歌，日出則耕作寫生，傍晚讀書歸眠，不亦樂乎？想來有竹子，生活就有了清逸的意境。

　　山鄉(xiāng)多竹，竹史、竹筍、竹竿、竹制、竹笑……竹的天下，不惟妙乎？(完）

千島湖新聞網(wǎng)　編輯：葉青 姜智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