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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書旗

炒盤子，盤子能炒嗎？你如果這樣問，那說明你不是淳西一帶的老鄉(xiāng)了。所謂的“炒盤子”，它是淳西一帶喜筵上的一種儀式，是招待座上賓宴飲的一個過程。

以前家鄉(xiāng)一帶的農(nóng)村，生活用具是很簡陋的，就比如說餐具吧，雖然大多數(shù)人家都有蒸飯的木飯甑，但用那玩意蒸飯費時間，還不如來個燉飯簡單。家鄉(xiāng)有撈飯的習(xí)慣，煮飯時先將大米倒入滾水鍋中，煮至將熟未熟之際，即用笊籬撈起飯粒，滴干。將飯甑放入鐵鍋內(nèi)，注水，以淹沒部分甑腳為宜，然后一勺一勺地把飯粒盛入飯甑，用猛火蒸之，待蒸汽從甑蓋處橫著往外沖出來時，飯便全熟了。家鄉(xiāng)人稱這樣的蒸飯為“吹飯”，“吹飯”又軟又香，口感極好。撈飯時，鍋中往往留若干飯粒續(xù)煮，便成了稀飯，可謂一“煮”兩得。但農(nóng)村人平時都忙，除了逢年過節(jié)，平時哪有空閑時間慢慢圍著鍋臺轉(zhuǎn)呢？于是，便想出了一個更簡單的方法，即燉飯。所謂的燉飯，就是飯粒撈起來以后，置于缽頭里，蓋上蓋子，放入鍋中，注入少量水，把灶膛門堵上，利用灶膛里炭火的余熱，把飯慢慢地就燉熟了，早上出門，中飯回家便不用煮飯了，省事。同樣，盛稀飯的也是湯瓶缽頭之類的器具。盛菜呢？當(dāng)然也是湯瓶缽頭砂鍋之類的器具，只有那些腐乳、豆醬、蘿卜條之類的小菜才盛在碟子里。碗的種類大體也只有三種：“頭子碗（即海碗）”、大碗、客碗。那時的農(nóng)村人飯量大，吃飯一般都用大碗，也有用“頭子碗”吃飯的，但很少有人用客碗吃飯，因為客碗太小，只有如今酒店里吃飯的碗那么大。那客碗是干什么用的呢？是用來泡茶和喝酒的。那時農(nóng)村人大部分家庭都是沒有專用的茶具的，客人來了，臨時燒水，泡一碗茶?？屯胍部僧?dāng)酒杯，以前喝的都是水酒，普通酒杯太小。富裕一點的人家是有酒杯的，但起碼都是能盛二兩酒的二兩杯。

說了半天餐具，沒說到盤，是的，以前誰家也不用盤盛菜，因為大多數(shù)家庭雖然有盤之類的用具，比如說挈盤、托盤、儲盤等，且都與食品餐飲有關(guān)，但這些都是木頭的材質(zhì)，根本就沒有瓷盤這種餐具。只有置辦喜筵的家庭，才會到村里專門經(jīng)營喜筵餐具的人家那里去租一些來用。能享受“炒盤子”這種美味佳肴待遇的人，只能是貴賓，比如說婚嫁喜筵上的娘舅，和陪侍娘舅的本家“大人叔伯”。

家鄉(xiāng)的禮節(jié)，外甥取親或外甥女出嫁，娘舅是最尊貴的長輩，成親的日子娘舅一定要來，沒有親娘舅，叔伯娘舅也要頂上，否則，這喜筵便不圓滿了，因為擺喜筵時娘舅是要坐“上橫頭”的，這位置不能空著。

辦喜事的那一天，用過早餐，便有東家安排好的“大人叔伯”拿著水壺茶杯香煙洋火守候在村口，只等娘舅到來。娘舅還未到村口，早有湊熱鬧的小孩飛速地把信送給了東家，那邊便做好了放鞭炮迎接的準(zhǔn)備。娘舅在“上橫頭”落座后，陪侍人員如眾星拱月一般，敬煙點火泡茶倒酒自不必說，沒多大功夫，“盤子”便上桌了。

所謂的“盤子”，是指盛在盤子里的菜肴，只是今天的菜肴不比往日，是請專業(yè)的廚師來烹制的，且花樣繁多。比如說冬筍肉片、溜豬肝、小炒豬肚、湯汁豬腳、紅燒全魚等等這些平日里難得吃到的葷菜，有甜的有酸的，有咸的有辣的，什么好上什么。這一席下來，少則十來個盤子，多則十幾二十個盤子，與平時用餐不同的是，今天不是菜上齊了才喝酒吃飯，而是一個一個來，看看桌子上吃得差不多了，端盤子的便又端一盤來換上，這樣上菜的好處是，再冷的天氣，也不會吃冷菜。

“炒盤子”不是主餐，它只是一道點心而已。點心過后，才是中午主餐?！俺幢P子”這樣的場面，在今天看來，已是很平常的事了。用時下的話來說，現(xiàn)在的生活跟以前比，天天都是過年。是的，按今天農(nóng)村人的生活常態(tài)，即便是龍蝦鮑魚，也沒有那時對“吃盤子”那樣具有誘惑力了。但“炒盤子”作為一種風(fēng)俗，已和“蹄膀夜飯（滿堂富貴）”“得得鳥diǎo包子（傳宗接代）”“煮面條（長長利市）”“討果子（百子百孫）”等舌尖上的禮儀融為一體，成為淳西一帶婚俗的重要組成部分，它的內(nèi)容是文明而健康的，它的內(nèi)涵是和諧而向上的，這可能也是它能歷經(jīng)時間的考驗而流傳下來的原因。

千島湖新聞網(wǎng) 編輯：程就 王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