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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運生
我嗜魚,卻不喜抓魚,常自嘲“吃魚像只貓,抓魚像條狗”。其實,在我還是個毛頭后生時,“吃魚既像只貓,抓魚更像只貂”,只是從20歲以后才由“貂”慢慢變成“狗”的,為何?自己也講不清楚。
我老家在姜家鎮(zhèn)郁川溪與新安江水庫交匯的霞社,那是個多魚的移民后靠村。記得在上世紀(jì)六七十年代,村旁邊郁川溪里的魚特別多,尤其是春季產(chǎn)卵期。體小刺多的雜魚不太討人喜,如果是自己吃,就去抓大個些的鯽、鱖、鯉、黑、鯰等魚,肉質(zhì)鮮嫩且少刺。那時的農(nóng)家很難吃上點其他肉,而庫邊人家的餐桌上幾乎每頓都少不了魚。春夏鮮魚多,秋冬魚干多,因到溪里去抓三五斤魚比去趟菜園還方便。
當(dāng)年,抓魚的工具雖沒如今這么齊全先進,但抓魚的辦法卻特多,如有撒網(wǎng)的、放攔網(wǎng)的、攔網(wǎng)圍捕的埋設(shè)葫籠的、攔壩架竹簾的、放釣鉤的、叉魚的等等,擅長哪種抓法,因人而易。于我而言,就擅長叉魚,還是全村公認(rèn)的最年輕的且能穩(wěn)坐第四把交椅的叉魚好手哩。
上述多種抓魚法可能數(shù)叉魚成本最低,只需一把魚叉,一柄松明子鐵質(zhì)網(wǎng)篼,一只篾絲背簍加一背簍松明子即可,而叉的魚卻個個上點(上品,因差的、小的均不要),運氣好時還能叉到高端的鰻、鱉等。
以我五年的叉魚實踐,逐漸摸索出了一點自認(rèn)為行之有效的叉魚門道,供大家參考。
一
叉魚前的準(zhǔn)備工作
叉灘水魚需夜間,應(yīng)準(zhǔn)備松明子。挖來的松明子需現(xiàn)用現(xiàn)剖,如剖好放久了經(jīng)風(fēng)吹日曬會蒸發(fā)掉內(nèi)質(zhì)之油,少油的松明子火勢就不旺,影響火篼的亮度,照不到較深的水底。松明子應(yīng)剖成小而短,其長度應(yīng)低于鐵絲網(wǎng)篼,過長了添加進去時會引起火篼打倒翻轉(zhuǎn)。剖一背簍后還需備點細而帶毛頭的小松明子,以便到溪邊時能快速引火。
臨出門前還要注意穿戴,腳要穿草鞋,能防戳防滑;褲要穿寬松些的,能將褲腳卷到大腿以上;腰間要系披肩袱,便于將火篼柄一端抵入其間,起到平衡作用,減輕左手負荷;頭要戴小箬帽,以防中途下雨或后半夜的露水;火柴(那時尚沒打火機),應(yīng)用塑料袋包裹密封,萬一跌倒入水,火篼熄了,全身濕了,火柴未濕乃能點燃。
二
叉魚的技巧
叉魚必須具備腳穩(wěn)、眼快、手準(zhǔn)等扎實的基本功,還需熟練掌握以下幾點技巧:
1、要掌握季節(jié)。一年四季均可叉魚,但屬春季最多。春季屬產(chǎn)卵期,新安江水庫中的魚會爭先恐后地往上游河溪澗亂闖,尤其是在傍晚、拂曉兩個時間段,當(dāng)游至積水灘上或草叢沿自會放慢游速,俗稱“跌灘”、“依草”,如鯽魚、鯉魚等甚至?xí)粍硬粍?,此時一叉一個準(zhǔn),還可選擇大個些的叉。
冬季雖屬“封臍”(不吃食)期,魚不多,但也能叉到魚。冬季的魚回歸回灣深潭,潛伏在巖石縫隙或水草叢間,輕易不肯露面,但也會偶爾出來曬暖日。每逢云開日出,暖暖的陽光灑在潭面上,潭水清澈見底,此時可撐劃一竹筏輕滑向潭面,舉叉靜候,一旦發(fā)現(xiàn)魚兒探頭露尾,一叉下去,十拿九穩(wěn),且條條是上品之魚。
2、要察看天氣。夜晚氣候閉悶魚最多,雨天不必去叉魚。因雨滴落到水面上會激起密密麻麻的水紋,哪怕灘水再淺,松明火篼再亮也看不清楚水下。尤其是叉冬魚,沒了陽光魚兒不肯出來,加上雨滴的水紋,潭面上霧濛濛地一片,根本叉不到魚。
3、要逆水而上。夜間叉激水淺灘魚,懂技巧的叉魚能手必定會沿溪邊一側(cè)逆水而上的。為何要逆水而上?因在水中行走腳步必會帶引起一團渾濁,逆水而上能使順流而下的清水迅速沖走渾濁之水,能使你看得更清澈、真切。假如是順?biāo)拢_步帶起的渾水剛好被順流而下的清水沖至你眼前而遮擋住了視線。因此,會叉魚的如果在溪的左側(cè)尋覓完畢需換至右側(cè),往往采取要么從溪中間快步順流而下,要么干脆上岸沿溪堤快速行走,行至下端再又逆水而上。
4、要腳步輕緩。叉魚大都穿草鞋,草鞋雖穩(wěn)但笨而大,水中行走時須格外輕緩,一是引起的渾水小些,二是怕驚動魚。尤其是叉庫邊魚,因新安江水庫邊沿淤泥較厚,稍一重踩或快步,淤泥會迅速上浮成漿霧罩在你眼前,恰好遮擋住視線,就是躲藏在草叢間、油菜稈(水往上漲而浸住油菜)下再大個的鯽魚、鯉魚也看不見。
5、要熟悉溪況。對整條溪段的溪況要十分熟悉,如淺灘、深潭、堨壩、激流洄水、亂石、水藻、溪渚等都需了如指掌,可依不同的溪況水域、按不同的季節(jié)、叉到不同棲身習(xí)性的魚兒,能做到有的放矢,不多跑,不空跑。
6、要懂魚的習(xí)性。不同的魚兒有不同的棲身習(xí)性,如紅尾巴、圓眼皮、黃力削等魚喜在淺水灘隨激流漂游;黑魚、鰻、鱉(灘鱉除外)及無鱗魚又喜于深潭洄水里伏著;鱖魚卻喜躲在堨壩下的亂石溝壑間;鯽、鯉、黃刺魚則喜淺水傍水藻、草叢而棲等等。只有懂得魚兒的棲身習(xí)性,就能想叉什么魚就能叉到什么魚。
三
叉魚趣聞
叉魚的次數(shù)多了,自會巧遇些有趣的事,不妨與大家分享。
一叉雙魚。某夜,我去叉灘水魚,水不深但急,激流淌起水紋,能見度不好,即壓低火篼,瞪眼尋覓。突見一條黑乎乎的大紅尾巴漂至眼前,我舉叉“噗”地一戳,頓覺魚叉柄搖晃得厲害,知道叉中了,抬起魚叉一看,啊,怎么會有齊刷刷地兩條?想了后才明白,原來魚兒是在交尾或嬉鬧,雌的在下,雄的在上,看似一條,魚叉戳下去的一剎那剛好分開,于是就一叉雙魚。嘿嘿,別人是一箭雙雕,我則是一叉雙魚,很是難得。
叉鴛鴦鯽。鯽魚很癡情,癡情得似鴛鴦,出游時往往成雙成對。一次庫邊叉鯽魚,見一草叢旁有一對比手掌還大的鯽魚一動不動地伏著,我舉叉戳中那爿稍大些的,受驚嚇的那爿即逃。我將魚放入背簍正欲前行,卻見逃離的那爿又返回,伏在原地一動不動,可能是來尋找他的那個“她”(體型稍小些的是雄性)吧,正好又中了叉。
叉鰻。溪鰻較罕見,平常很難碰到,因見得少,往往誤認(rèn)為是水蛇。其實,溪鰻與水蛇雖都是長條形,但它無鱗、扁尾,不難辨認(rèn),但一緊張就兩碼事了。某夜去潭邊叉黑魚,見一水藻沿有條偌長黑乎乎的東西,順手一叉,竟戳中了頸部,尾巴突然呼地一聲順叉柄纏繞了上來,嚇得我丟掉魚叉拼命逃,驚呼著“蛇、蛇,戳到蛇了!”附近的同伴趕過來一看:“不是蛇,是鰻,你小子運氣真好!”
叉黑魚。大個的黑魚較珍貴,既能紅燒又可剔骨炒肉片,若想叉到大個黑魚,非趁盛夏正午時分到深潭去不可。大個黑魚喜躲在深潭的水藻間,會在大熱天正午時分浮至水面上透氣,頃刻便又下沉,好似潛艇般。叉大個黑魚需特制的魚叉,雖也屬五齒,但比普通魚叉要寬,要長。且齒間上沿鑿有倒鉤,長柄柄端系有細繩,飛叉飛出去戳中魚(因有倒鉤,魚逃不脫),再牽著細繩將魚叉連魚一起拉回來。
盛夏某日正午時,我爬上斜伸向深潭潭面的大垂柳,一動不動地躲在枝椏間靜候大黑魚的露頭。不知等了多久,突見條大黑魚悄悄地浮至水藻上,我屏聲息氣,舉起魚叉瞄了瞄,對準(zhǔn)它“嗖”地一聲飛去。可能呆久了腳有點麻,也可能是用力過猛身子不穩(wěn),還可能是受綰在右手上細繩的牽引,我“撲咚”一聲掉進了深潭。當(dāng)我游至潭邊,將細繩小心翼翼地拉過來,大黑魚還在叉上掙扎,回家一稱,五斤多。
叉鱉。當(dāng)年,我們那一帶尚有專門戳鱉的師傅,識鱉路,拿一柄鐵質(zhì)鱉戳(獨齒),在淺水灘上東戳戳、西戳戳,就能戳到灘鱉,每次出門至少五六爿,多則十幾爿,是門祖?zhèn)鞯募妓嚕ìF(xiàn)可能失傳)。農(nóng)村有順口溜,說“一戳鱉、二打鐵,再不發(fā)財,到連嶺上去打劫!”意指戳鱉是掙錢排行第一的行當(dāng)。平時叉魚是很難叉到鱉的,尤其是大爿的潭鱉。某夜,我與同伴到郁川溪姜家上門溪段去叉魚。我舉著火篼沿潭邊逆水而行,余光瞟見前面有堆黑乎乎的東西,因不是魚并不注意,突然那黑乎乎的東西竟動了起來,近前細看,啊,竟是爿偌大的潭鱉!我既緊張又興奮,舉叉狠狠一戳,不偏不倚正好戳中鱉裙。戳痛了的潭鱉帶著魚叉拼命往深潭處爬,我右手用力按住柄叉,想把它穩(wěn)住再騰出握火篼的右手下去撈,但那潭鱉力氣大得驚人,竟帶人帶叉被拖著往深潭邊移,因騰不開右手又怕它逃了,只得高喊同伴來幫忙。同伴趕來舉叉猛戳,因戳得不得法,叉叉都戳在堅硬的鱉背上,怎么也戳不進去,眼看就要被鱉拖進深潭或被撕裂鱉裙而逃脫,同伴干脆丟掉魚叉、火篼,雙手伸下去一把將鱉捧起。
回家將潭鱉養(yǎng)在水桶里,平放下去只擱至一半,究竟多重?忘了。
千島湖新聞網(wǎng) 編輯:余青青 王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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