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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昌順

我覺得要深刻地認識一個地方最好的方式是深刻地認識那里的人，有一個或幾個那里的人與自己產(chǎn)生深刻的聯(lián)系?？上遗c宋村缺少這樣的紐帶，沒有他（她）成為我認識宋村的鑰匙。因為宋村與我的家鄉(xiāng)相距有點遠，所以既沒有同學又沒有親戚，至今也沒有土生土長的宋村哥們，這是我的遺憾。好在后來我對宋村的山水并不陌生，至少我曾經(jīng)認真地打量過，并一直未停止打量。

如果被問到用什么來概括宋村最為合適，我可能十有八九會想到兩個字：山水?！吧剿未濉彼硎龅募仁堑乩硇螒B(tài)也是人文形態(tài)?？墒谴景矌缀趺總€鄉(xiāng)鎮(zhèn)都可以用這兩個字來概括，淳安本身也是“山水淳安”，那么“山水宋村”之于“山水淳安”又有什么不同呢？除了用“山水”還能找到更合適的詞嗎？

宋村之于我是在聽說很久很久以后才認識的，耳聞中的宋村如果以傳統(tǒng)農業(yè)為參照，其實不是一個讓人溢美的地方：山勢陡峭、土地稀有。真正目睹她是在1999年初秋，那是我扛攝像機的第二年。水利部門要拍攝一部反映水電開發(fā)的片子，要去云源港流域拍梯級電站。

那時從宋村鄉(xiāng)政府所在地史里村到王阜有一條窄窄的泥砂路，破舊的吉普車載著我們溯源而上。一路顛簸搖晃，一路塵土飛揚。這種較為艱辛的路途，多多少少影響了我對宋村沿途的觀賞。但是由于是第一次進入宋村，我還是被這里的地理元素所吸引。這里的山鄉(xiāng)與我的山鄉(xiāng)體驗不敢說是完全不同，至少可以說有著較大的差異。

放在縣域范圍內，這是一條大溪。按理造物主應該更為慷慨一點，給有這樣規(guī)模的溪兩岸多一點從容的空間?？墒菦]有，我們無法揣摩造物主的意圖：是給人制造更大的考驗還是給山與水更為親密的互相塑造？兩邊高山綿延聳立，一條大溪填滿了山谷，隨山勢蜿蜒南去。大溪把村莊逼到了山麓為數(shù)不多的輕緩坡地，所以，零星的村莊就鑲嵌在山與溪的縫隙中，與相對寬廣的河床相比顯得有點局促。溪里是數(shù)不勝數(shù)的巨大石塊，已經(jīng)被水沖洗得光潤無棱，形態(tài)各異地密布在河床間，使這溪流富有了節(jié)奏與形狀。如果在豐水期，水填滿河床，淹沒或半淹沒那些大小不一的石塊，又會制造出怎樣的韻律與形態(tài)？我至今還沒有機會欣賞到洪流滾滾中的云源港。

廿五里青山更是這條流域的經(jīng)典地段：高山峽谷。在淳安一個流域中二十五里沒有村莊也沒有耕地的地段是絕無僅有的。溪與山之間沒有任何過渡，除了山就是溪，使山與水有了緊密無間的銜接。似乎整個流域就是一個大型渠道，兩岸青山是渠道的兩壁。公路也是鑿山成形。我在峽谷的深處停車觀望，抬頭看頭頂?shù)纳脚c山巔之上的藍天白云，并把它們攝入鏡頭。在藍天白云映襯下的山顯得更為巍峨，飄動的白云使山也有了行走的錯覺。

從那以后，我在這條流域走過了無數(shù)次，也打量了無數(shù)次。每一次打量都是一次欣賞與認知的深化。比如村莊，換個角度看就不是局促，而是點綴，依山臨溪，錯落有致。山水為它們提供依偎之所，它們?yōu)榍嗌骄G水增添了色彩與趣味。如果我們不深陷在傳統(tǒng)農耕文化中，對少地的宋村就會得出別樣的結論。那些不能耕種的要素都可以變成“有用”的東西，成為景而被褒揚。白云溪漂流就是這么一種對宋村農耕要素之外資源的有力拓展。我生平第一次漂流就是在白云溪上。坐在橡皮筏上，順流而下，時而輕緩，時而急驟；穿行在巨大的石塊中，透過寬廣的河床看兩岸，如同從魚的視角在審視，青山與村莊有了不同的風韻。這漂流便成了縱情于山水間的特殊方式。

白云溪在哪？其實它就是云源港在宋村段的另一種稱謂。為何叫白云溪，不得而知。我想，這溪流的名字中含有云字，肯定不會是這里的先人隨意之謅。與云挨得最近的是山峰，而這里山峰眾多，高聳入云。獨特的高山峽谷地形又讓這里的山峰與云霧相伴，云靄繚繞使這里的物產(chǎn)的品質超凡脫俗，比如茶葉。從某種意義上說，宋村是在云造化下的產(chǎn)物。

云源港日夜流淌，白云溪潤澤宋村；云是水的故鄉(xiāng)，山高水又長。

高遠的金紫尖

金紫尖也位于離云最近的地方，神秘地佇立在那遙遠的山巔。2012年11月3日，三百多人從宋村的青山口村出發(fā)，向著金紫尖而去。我想這可能是宋村這一山脈自誕生至今迎來人最多的一天，為何有那么多人一道前往？又為何選擇了這一條路線？

游山玩水，陶然于山水之間固然是人生一大樂事，但是也只有以游玩的心態(tài)來看待時才是樂事。從體力上來說，登山永遠是給自己找罪受。在農業(yè)時代，住在山里的人們每天都在登山。山是他們勞作的場所，山的不平與陡峭永遠是農業(yè)的障礙，是自然施于人的壓力。他們每天登山是迫于生計，是勞作。所以，如果站在農業(yè)文明的立場看我們這支浩浩蕩蕩的登山隊伍，簡直就是：吃飽了撐的。

誰說不是吃飽了撐的呢？自從人類走出了森林，便走上了一條與自然背道而馳的不歸路。特別是從農業(yè)文明進入工業(yè)文明和信息化時代后，與自然便漸行漸遠了。生命賦予我們“動”的功能在不斷衰退，四肢也出現(xiàn)了令人憂心忡忡的退化趨勢。僅從這點來說，登山的意義就不一般。吃飽了撐著，需要登山。

當然登山還有更為體面的意義。我想不外乎以下幾點：

1．挑戰(zhàn)自我。這是找罪受的另一說法，也是所謂提升正能量的較為有說服力的一點。

2．征服自然。與前一點有相似之處，征服是人性中的一大欲望，當然在征服自然中不僅滿足了欲望，而且收獲了“磨煉意志，提升價值”等戰(zhàn)利品。

3．俯瞰萬物。人類不能像鳥兒一樣飛翔，高處對我們來說永遠是陌生的。在沒有飛機之前，我們人類欲到達高處，實現(xiàn)“俯視眾生”的愿望，唯一的通道就是登上山巔?！耙挥[眾山小”的豪邁，既是一種自我驕傲，也是一種觀景，看到了在低處永遠看不到的風光。

……

除以上幾點之外，其實我覺得登山還有另外一層意思，是那天在攀登的過程中的偶感。那便是登山時，有一個“前方是什么”的問題，始終在引誘著你。當時我發(fā)了一條微博：宋村鄉(xiāng)舉辦的“探游金紫尖”登山節(jié)，開辟了一條登金紫尖的新通道。由青山口登金紫尖，景點多，跨流域多，前面永遠有“不知”的誘惑，登山的樂趣很大一點來自對“前途”的探究。華山王跟了一句：要知前途事，須得親身至。

從宋村青山口登金紫尖，恰恰滿足了這一點。它有著無數(shù)的“前方是什么”的“不知”在等著我們。一出發(fā)就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兩百多米的垂直高度，讓一半以上的人都氣喘如牛?？墒窃僮卟贿h就可以翻越一個山崗了，所以在“觀硤坡”簡單歇一會兒又出發(fā)了。到達“高壺口”后，在涼亭里散熱的同時往前遙望，“高坑源”一覽無余?！案呖釉础焙竺媸鞘裁茨?？面前這一段相對平緩的路，又增添了你的信心。穿過“高坑源”又躍上一層，便到了“太師椅”，這里有飄香的火烘玉米馃在等著你。雖然有點疲憊，但待你補充能量后，“太師椅后面是什么”又在誘惑著你，讓你不斷向前。從“太師椅”之后的“朱見亭”到“紫竹峰”有十個景點，都各有特色。當你到達“紫竹峰”時，再往前看，“金紫尖”仍在遙遠的前方，隱隱約約，似有一層薄紗遮掩。考慮到同行大多數(shù)都不是專業(yè)驢友，這次登山的終點安排在紫竹峰?？词且粋€遺憾，其實不然，“金紫尖”存在的意義就是給無數(shù)登山者立一個標桿，使登山者有了一個方向與目標，成為不斷向前的動力或叫誘惑力。如果沒有這個目標，可能我們還到不了紫竹峰，更何況過程永遠大于目的。

登金紫尖如此，人生何嘗不是這樣？

千島湖新聞網(wǎng)編輯：鄒楚環(huán) 徐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