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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豐

幾十年前，下狠心在杭州“解百”買了只“飛亞達(dá)”牌手表，價(jià)格在當(dāng)年來說是不菲的。手表需要裝一粒紐扣電池，紐扣電池大約一年換一粒。

這只手表常戴在手腕上，前幾天，手表的秒分針一齊停了，等著電力來驅(qū)動。

每年，給“飛亞達(dá)”換電池都在廣場邊的一爿鐘表店里。這是一爿有點(diǎn)歷史的鐘表店，店鋪里大鐘、小鐘、小手表品類眾多，店老板很專業(yè)，各類鐘表爛熟于心。

九十三歲的母親住在火爐尖，我隔三差五去看她一下，如果有幾天不去走走，老母親就會打電話給我，有事沒事地挑幾句話，比如：社區(qū)里做戲啦，問我，她好不好去看。我告訴她，怎么不好去看，去看，一定要戴上口罩。

一個傍晚，飯后走路去火爐尖，路過火爐尖郵所，見旁邊有一鐘表店，店門上方的一塊簡易店匾“獅城鐘表店”,安安靜靜、不聲不響地俯視著馬路上過往的行人和車輛。

獅城，是原遂安縣城的名稱。

據(jù)記載，遂安縣城為唐武德4年（公元621年）遷至今遂安地界，因背依五獅山，故又稱獅城。獅城水陸交通便利，乃浙西重鎮(zhèn)。獅城城內(nèi)多名勝古跡，有明清時(shí)期古塔、牌坊及岳廟、城隍廟、忠烈橋、五獅書院等古建筑，還有歷代古墓葬。

想到這些我便由此推論：獅城鐘表店應(yīng)該是有著悠久歷史的鐘表店，該店何年又何月開辦在獅城？經(jīng)過了多少代的經(jīng)營？我不得而知。新安江水庫形成，獅城淪為水域，大概這個時(shí)候鐘表店才往后移的。鐘表店的歷史變遷與軌跡我沒有去探究，且讓它留住在心里頭猜想吧。

第一次與獅城鐘表店相識是在明珠花園的濱湖路上。此前也隱約地聽人家說過，這家鐘表店所經(jīng)營的鐘表質(zhì)量一流，講信譽(yù)。

做生意是一門大手藝，這手藝一定要有技藝和德行，德者興，生意不涸。獅城鐘表店承傳祖輩生意經(jīng)，遵守著祖?zhèn)鞯牡滦?。記得第一次去獅城鐘表店里買一架長方形的電子鐘，接待我的是位胖嘟嘟的老者。我隨口抱怨：現(xiàn)在市場買的電子鐘用不了多久就壞了，電子鐘質(zhì)量怎么這樣差。

老者說，我賣給您的這只鐘五十年內(nèi)不會壞；并拿起墨筆在鐘的背面標(biāo)上：2013—4—23幾個黑字。這是我買鐘的日子。

一眨眼，十個春秋過去了，這只鐘還“嚓、嚓、嚓”邁著準(zhǔn)確而有力的步伐一天一天走過來，從來沒有修過。

這次我有心到獅城鐘表店換塊紐扣電池，走進(jìn)店內(nèi)，店內(nèi)無人。店門口一棵法國梧桐下坐著一位婦女，她手不停息地套著筆。

近些年來，套筆成了老年人和婦女的一種創(chuàng)收活兒，政府取名為“來料加工”。套一支筆大約有勞務(wù)費(fèi)二三分錢，一天掙十幾二十幾塊錢，要套上一千多支筆。

套筆的婦女問我：買手表嗎？

不買手表，換一下紐扣電池。

她放下手里的活兒，進(jìn)店來。店很小，十個平方米都不到，店是鐘和表的世界，雖擁擠不堪，但有序。

婦女拿過我的手表，用一把工具擰開表后蓋，取出紐扣電池，征求我：是換深圳的，還是瑞士的？

我問：價(jià)格怎樣？

深圳的四十元，瑞士的五十元。

瑞士的吧。

我用微信掃了碼，支付了費(fèi)用。電池?fù)Q到一半工序，進(jìn)來一位男士，那婦女趕緊叫他換。男士三下兩下，把電池?fù)Q上，擰上后蓋，朝掛在墻上的一口鐘把手表時(shí)間校對好，交給了我。

我說錢已付了，抬腳離開。

走上十幾米，鐘表店的男士手里拿著十塊錢追上來，告訴我：給您換上去的電池不是瑞士的，是國產(chǎn)的，瑞士的沒有了，我老婆不知道，不好意思，找您十塊。

鐘表店門口那棵法國梧桐樹下，婦女又埋著頭專心致志地套著筆。

暖烘烘的晚風(fēng)吹來，吹過那爿小小的鐘表店吹向遠(yuǎn)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