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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正明

　　“張梁”是遂安土話，現(xiàn)在的年輕人可能都不解其意。

　　這是五六十年代，人們在小溪里捕魚的一種方法，是我們童年時期最快活、最喜歡的游戲。

　　初夏來臨，農(nóng)村的小伙伴們便會背著自己親手打的竹梁，卷起褲腿，赤著腳下溪選地方張梁捕魚。這個時候，蜿蜒清澈的溪流中，每隔一段就有一張竹梁，竹梁上柳枝橫披，竹梁下細(xì)波翻滾，儼然是小溪中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線。

　　張梁捕魚看起來簡單，但可有學(xué)問啦！

　　打竹梁就是一道工藝活，很有講究。打竹梁要到山上砍幾根老毛竹做材料，因?yàn)槔厦癫蝗菀赘癄€，經(jīng)久耐用。再將老毛竹鋸成一米三左右的竹段，然后用柴刀剖開，劈成約半公分厚的篾片。打竹梁還需要從棕櫚樹上剝來棕，抽出棕絲，搓成細(xì)繩子，也可以用頭一年放在竹絲塘里，用石灰腌制過的嫩竹絲做繩子。

　　這些材料都準(zhǔn)備就緒后，就可以開始打竹梁。打竹梁要纏繞三道繩子，每一道都得用上下兩根，先繞中間那道，每放一根竹篾，得由上繩子繞過竹篾纏于下繩子，兩根繩子上下不斷交替著向前打，這樣即牢固又美觀。竹篾與竹篾之間有一條很細(xì)的縫，用于流水。縫的大小由繩子的粗細(xì)決定，縫不能太寬，否則上梁的魚會從縫隙里逃走。竹梁的長度一般在一米五左右，但也可以打長些或短些，具體長短可由小伙伴自己定。打完中間那道繩子，再分別打兩端的。打一張好的竹梁全是細(xì)致手工活兒，也不容易。到張竹梁時還得找一塊長一米多，高約二十公分的木板做閘水板，另加兩根長約一米三、四的木棍。

　　竹梁打好了，接著就是到小溪里選地方張梁了。

　　張梁要選魚多的地方，最佳地段當(dāng)然是上有水塘下有淺灘之處。因?yàn)槊康较奶?，石斑魚就開始產(chǎn)卵，深水塘里的石斑魚會成群結(jié)對地游到淺灘上。為了能找個好地方張梁，小伙伴們總是早早去小溪里搶占地盤。有時，小伙伴之間為搶占位置也傷和氣，不是爭吵就是打架，還有圍觀的，小溪里熱鬧極了。

　　我家的老房子就在村頭，且是兩條小溪的交匯之處。沿屋的兩條溪流都是上有水塘下有淺灘，對張梁來說占絕對優(yōu)勢，我和堂兄兩人就像是這地段的“霸王”，讓小伙伴們羨慕不已。

　　每年初夏，我與堂兄就在老地方相互幫忙張梁。我們先搬來石塊，在張梁之處的上游造一道石壩擋水，讓水從兩邊流，然后把一根木棍按進(jìn)水里，兩端用大石塊壓好，再在距離七十公分處的下游，在左右兩端疊個石墩子，把另一根木棍架起來，要高出水面。接著在兩根木棍上鋪上竹梁，竹梁在兩根木棍上約成四十五度角斜躺在小溪里。然后把閘水板裝在水中那根木棍的梁上，兩端用大石塊壓上固定好，閘水板上端還得鋪上小石塊和細(xì)沙。最后把石頭擋水壩拆除，在張好的竹梁上游，左右兩邊壘起兩道石壩攔水擋魚，讓溪水直沖竹梁而下，魚就游哇游不知不覺地掉進(jìn)了“陷阱”。

　　老房子門前的兩條小溪上各有一座木橋。夏天，到了黃昏，我們總喜歡趴在木橋上，看小溪里的魚在淺灘上跳躍。月夜下睡在木橋上，仰面看天上皎潔的月亮和閃爍的星星，時而下到小溪里去竹梁上撿魚，養(yǎng)在水桶里。媽媽招呼我們?nèi)ニX，精神抖擻的我們總是依依難舍。

　　毎年夏天，生產(chǎn)隊(duì)洗竹絲的日子，是小溪里最熱鬧的時刻。下午三點(diǎn)左右，生產(chǎn)隊(duì)要把竹絲塘里的石灰水放掉，這可樂壞了全村的男女老少。大家肩背魚簍，手提竹籃，帶上魚網(wǎng)，有的甚至連撈飯的廚具也用上了，像趕集似的爭先恐后涌向小溪。

　　石灰水所到之處，泥鰍啊，石斑魚啊，石鰻啊，石雞啊……紛紛漂出水面逃生。人們簇?fù)碇?，吆喝著，驚叫著，競相捕撈。

　　特別是石鰻出現(xiàn)時，那場面又驚又險。石鰻是溪中的稀有水生動物，全身布滿油膩膩的潤滑汁，像蛇一樣怪嚇人的，小朋友們見了不敢輕易碰它，大人們見了可是寶貝，手抓的，網(wǎng)撈的，魚叉戳的，紛紛加入搶抓。有的人用魚網(wǎng)撈上來了，結(jié)果又逃了；有的人雙手抓住了，還是溜走了；只有被魚叉戳住了，那石鰻拍打著尾巴，搖晃著腦袋再也無法掙脫。這時，我與堂兄總是守在竹梁邊，魚多得撿都來不及，只得用雙手捧，一會兒就是一大桶。

　　有一年同樣是生產(chǎn)隊(duì)洗竹絲的日子，我張竹梁的小溪上游，旁邊是路塝，下面有許多石洞，里面是石斑魚藏身的好地方。當(dāng)洗竹絲的石灰水流過時，石斑魚、黃刺魚、漢泡瘌痢等紛紛漂上水面，人們撈的撈，抓的抓，網(wǎng)的網(wǎng)，好不熱鬧。突然兩條石鰻露出水面，這可了得，人們沖上前來，像打架似的撲抓著，一條被一位有魚叉的小伙子給戳住了，另一條游向淺灘，大家追趕著，但始終沒有得手。石鰻順?biāo)镞M(jìn)了我的竹梁，弄得我手忙腳亂，忙脫下外衣把它牢牢裹住捧回了家。這次“守株待兔”讓我高興了好幾天。

　　張梁也有傷心的時候。每年四五月雨水多，特別是晚上突如其來的暴雨，小溪里的水一下子猛漲，洶涌的洪水常常把我們張好的竹梁給沖走了。我們兄弟幾個臉上幾天都沒有笑容。

　　童年的趣事陪伴我成長，讓我從小就品嘗了人生的喜與愁。

千島湖新聞網(wǎng) 編輯：鄒楚環(huán) 王志仙